每天刷短视频其实是一种被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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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剥削?马克思曾尖锐的说,一个人如果没有一分钟自由的时间,他的一生如果除了睡眠、饮食等纯生理上的需要以外,都是替资本家服务,那么他就连一个宰种的牲口还不如。在这个批评中,马克思把剥削指向了时间。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公平的,但是不公平的是每个人的可支配时间。你和老板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你的时间并不由自己掌握,而老板的时间则不受限制。马克思主义认为,价值在劳动中产生,所以想要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就要不断延长人们的劳动时间。年,一个工人平均每周要劳动70个小时,也就是每天劳动10小时,并且没有休息日。

马克思把睡觉、吃饭等生活必须以外的时间分为两部分,劳动时间与休闲时间。在劳动时间里,人们一边挣自己的口粮,一边被资本家榨取剩余价值。在休闲时间里,人们则娱乐、学习、创造、从事知识、科学、艺术等活动。劳动时间与休闲时间互不交叉,互不侵犯。并且由于每个人的一天都只有24小时,所以一个人的劳动时间越多,休闲时间就必然越少。而劳动时间越少,休闲时间就越多。上班和下班就像两道界限分明的围墙,把人们的劳动时间与休闲时间分隔开,而剥削只在劳动时间里存在。所以,工人阶级的斗争史上,工人们重要的斗争目标就是减少劳动时间,从而获得更多的休闲时间。

8小时工作室每周两天的法定休息日都是工人阶级斗争得来的休闲时间。但是,如果马克思生活在今天,他会惊讶地发现,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泾渭分明的劳动时间与休闲时间居然悄然间跨过了边界,劳动时间开始侵入休闲时间的领地,并试图与休闲时间合二为一。它产生的破坏结后果就是把人们的休闲也变成了一种劳动。马克思曾经认为的休闲时间里不可能存在的剥削开始在某种程度上被颠覆,剥削开始在休闲的领地中出现,而颠覆它的主力之一就是短视频。

年6月底,我国10.51亿网民中,短视频用户规模达到了9.62亿,10个网民里就有9个在刷短视频。大多数人刷视频的理由无非是好玩、休闲、放松,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每一分钟的休闲娱乐其实都是在劳动,并源源不断的成为资本的剥削来源。短视频的前身其实就是电视产业,作为大众传媒的电视行业是这样运作的。首先,电视台会制作一个个内容节目,吸引观众前来观看。这些节目内容通常是免费的,所以又被叫做免费午餐。当大量观众被吸引到电视机前,这时候经济价值就产生了,那就是广告价值。观众们持续性的投入注意力使他们具备的广告价值。虽然这部分广告价值由观众的观看行为产生,更准确的说是由观众们所投入的注意力产生。但问题在于,广告价值并不归观众所有,而是落到了电视台的手中。接下来电视台便可以向广告商卖广告,以赚取广告费。广告费不仅能覆盖电视台的节目制作成本,还能产生大量的额外利润,这就是剩余价值。

那么广告商愿意花钱的理由又是什么?当然不是因为电视台制作了电视节目,一档节目无论有多精彩,如果没有观众,就不会有任何广告商买单。广告商愿意付费的唯一理由就是这里有一群观众。所以真正的商品并不是节目本身,而是观众自己。在市场交易中,通常有三个要素,生产者、商品购买者。而在这场买卖观众的交易中,生产者就是传媒机构。传媒机构通过电视节目的内容生产线,把路人变成了具备广告价值的观众,所以观众就是传媒机构制造出来的产品,也是用来出售的商品,而购买者就是广告商,广告费就是这场交易的售价,这就构成了大众传媒的基本市场框架。

那么既然有商品和交易,那就会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定价的核心问题是广告商怎么确保广告费能够物有所值。通常我们判断一件商品的价值,会考虑它的各种产品规格,比如一套房子的产品规格有地段、面积、朝向、楼层、一台车的产品规格有尺寸、动力、油耗、内饰。而当观众作为一件商品,自然也同样产生了一系列产品规格,那就是人口统计特征,它包括年龄、性别、职业、收入、资产、居住地、兴趣爱好乃至手机型号等等,这些人口统计特征就是广告商判断观众价值的指标。所以财经频道的广告费一定会比戏曲频道的广告费更高,因为他的观众更符合广告上的目标群体。而作为生产者的电视台,核心工作之一就是想方设法提高观众的价值,以卖出更高的价钱。

提高价值的方法通常有两种,一是增加观众的数量,观众数量越多,广告商自然愿意出更高的价格。判断观众数量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收视率,所以在电视台里,收视率影响着一个节目的生死存亡。第二种方法是增加观众的观看时间,因为观看时间越长,就能容纳更多的广告数量,10分钟观看时间只能插入一个广告,一个小时就能插入6个。所以对于传媒机构而言,观众数量和观看时长就成为了最重要的两个数据。这一点在各大短视频平台也毫无例外。每年的各大短视频公司的财报中,平台可以说自己亏损,也可以说自己投入过大,但一定会强调两个指标在不断增长,一个是用户数量,一个是用户在线时长,他们本质上就等于电视台的收视率和观看时间。一旦这两个指标停止增长,平台就会在与广告商的讨价还价中失去话语权与定价权。而最坏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广告商愿意投放,最终被其他更具广告价值的平台所取代。

这套分析电视产业的框架叫做受众商品理论,提出者是加拿大学者斯麦兹作为传播政治经济学派的开创者,他在年发表受众商品论时,还只能看到电视产业的运作方式。如果他看到了今天互联网传媒业的运作,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在互联网传媒中,受众商品论更是被推向了极致。

在互联网之前,受众之所以会成为商品,是因为愿意坐在电视机前投入注意力。但看电视毕竟不够方便,人们需要坐在特定的地点以及特定的时间才能观看。这个地点通常是家里的客厅,时间往往是下班后,并且一档电视节目往往半小时起步,中间难以打断,需要占用整块的时间。所以,尽管电视产业把观众的休闲时间变成了一种可被售卖的商品,使得人们的休闲时间也能够产生剥削,但有学者认为,观众也具备一定的抵抗力,比如人们至少还能关掉电视,或者是离开电视机所在的空间。

然而,智能手机和互联网的出现,却彻底击碎了电视机的时间与空间限制,并同样击碎了观众的抵抗力。在移动互联网中,内容节目的传播几乎不受时空限制。以无处不在的短视频为例,你可以走路刷、上厕所刷,也可以工作摸鱼刷、坐高铁时刷,而且随时可以接续上不需要整块的时间。碎片化的短视频以不受时空限制的强大侵入力取代了电视节目的地位,成为人们最主流的娱乐方式。

还记得马克思说的劳动时间与休闲时间是互不侵犯的吗?但在短视频这里不是了,短视频几乎侵入到了人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里,因为它无处不在。即使是资本主义曾经最无可奈何的睡觉时间,居然也受到了短视频的试探。你本来打算11点睡觉,结果睡前刷了下视频,2点钟才昏昏入睡。这是无数人的真实写照。过去人们还会关掉电视,但是现在,人们再也不会关掉他的手机了。

而短视频对空间和时间的入侵,不仅急剧增加了观众数量,也迅速延长了每个观众的观看时间。这两个要素的快速增长,使得短视频的广告价值也日益暴增,各大厂商的广告费预算迅速从电视涌向了短视频领域,各种新颖的销售形式也层出不穷。但别忘记了,这一切并不是免费的。虽然各种短视频内容也类似于免费的午餐,但这一切不过是吸引观众的手段。免费午餐的真正目的是让观众持续的观看,投入自己的时间与注意力,把自己这几十分钟的生命献给短视频。这实质上就是一种劳动,观众所获得的娱乐是通过自己的观看劳动换来的。

也许有人会说,内容方制作了节目,广告商出了广告费,观众们观看节目获得了娱乐,这不是一件互利互惠的好事吗?但问题在于,虽然广告费是商家出的,但真正的成本真的出在商家身上吗?要知道,任何一家企业在给产品定价时,都会把成本计算在产品定价中,否则一家企业就没法盈利。

所以广告商所有营销活动的最终成本并不落在商家身上,而落在了消费者身上,最有可能成为消费者的人是谁?自然是那些观看了广告的人。因此,在传媒产业中,观众不仅要被卖给广告商,甚至两广告商的购买费用最终还要由观众自己来支付,这就叫自己把自己给卖了。所以,在互联网内容产业中,观看短视频获得的快乐都是由观众的观看劳动换来的,并且观看劳动所产生的剩余价值并没有回到观众手中,这就是剥削的闭环。而马克思认为的劳动时间与休闲时间的区隔,更是在互联网传媒中被彻底消解。当人们观看短视频的休闲过程沦为了劳动,这就使得人们不得不面临一边娱乐一边被剥削的局面,而移动互联网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技术特性更使得剥削突破了年龄与时间的限制。比如一个7岁的小孩在劳动市场上是不具备劳动价值的,因为他既没有合法的劳动身份,也不掌握劳动技能,因此也就无法被剥削。但在短视频中,7岁小孩跟他的父母一样,可以毫无区别的刷短视频到凌晨3点,持续不断的贡献流量和数据。于是过去仅限于成年劳动者的剥削行为,如今变成全龄化、全时段化,只要在线就是劳动,只要观看就被剥削。

如果你是个网络话痨,或者具备网络狂躁症,对于短视频而言,那就更棒了,因为你在视频下的每一次点赞、转发、评论、分享都会成为生产资料,不管你表达了怎样的情绪,不管你是在发表正能量还是负面情绪,前提都是你都必须投入自己的注意力。所以你就是一个高价值的劳动来源,你不仅在持续观看,你还在源源不断的反馈,你便会产生更高的广告价值,在商家那里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

于是,大众所以为的短视频娱乐最终成为了一种全时段化、全年龄化的劳动,人们不仅上班时被剥削,下班后仍要被剥削。在马克思那里,敬畏分明的劳动时间与休闲时间成为了互相耦合的怪物,他们牢牢地拥抱在一起,并渗入到了我们的24小时之中,让人们难以把它们区分开。柏薛也借由娱乐的面孔,让大众沉迷在休闲的氛围里,源源不断地贡献自己的劳动与价值,并且自身没有丝毫察觉。就这样,在21世纪的互联网中,资本主义为自己找到了新的生长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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