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何文胜
上方山,是松阳的一座名山。但它的出名不是因为海拔高,也不是因为地貌出奇,更不是山中有什么珍稀动植物。
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追溯起来,上方山也可能是这样。方志上说,唐朝时松阳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科举进士,叫毛云龙,这个人竟然登第不仕,而是隐于上方山中的云龙山炼丹修道。更为关键的是,相传,他后来曾遇戴火仙,成了得道之士,羽化而去。有此大成,自然是奇人。“邑人毛云龙者好修,尝创祠候戴火仙于留名山,三年无所遇。忽一日,见二人奕于石,云龙在旁观,奕局未终,觉苔侵于石上。奕者曰:‘子可以归矣!’云龙顿首而还祠,人曰:‘子何之今三年矣?’及再至其所,不可得。云龙修炼于留名山,其火如旧。风月夜,则仙乐发于山中,若八音具奏,彻晓乃已。或异香过鼻,则火悬,众莫知其故。”民国《松阳县志·卷九·人物志十二·方外》记载的这则故事也就让人忍不住各种遐想。摄影:叶新波时间来到了宋朝,又来了一个奇人叫行达禅师。他是延庆寺住持。北宋太平兴国四年(),他“应诏西征,不远万里,蹈穴胸鸟啄之区,犯猛兽毒蛇之地,水栖路宿,不择死所,至中印度,得《大经论》八部、舍利四十九粒以归。间关畏途,阅十寒暑,诣阙自言。朝廷嘉其勤,锡紫方袍缁素荣之。法师侈上之赐,发大誓愿,建塔二区,为国祈福。一在永嘉之龙翔,一在本乡之延庆。”他的一生真不简单,除了西行求法,回来后普度众生,还建造了两座了不得的塔。单说在松阳建造的塔,比年竣工的杭州六和塔要早一百六十三年,工程于咸平二年()动工,至五年()建成,历时三年全部完工。建成的塔“涌地七成,高二百五十尺,盘固轮焕,甲于东越。”最初叫“云龙塔”。当时,云龙山下有个香火鼎盛的延庆寺,延庆寺创建于南朝梁普通年间(~),初名云龙寺,唐改名延庆寺。到了宋高宗建炎四年(),“云龙塔”第一次修复后改名为“延庆寺塔”。毫无疑问,行达禅师建造的这座塔成了一个文化地标,不仅为延庆寺增色不少,也让上方山这个佛教胜地更加远近闻名,顺便还让在松阴溪里航行的船夫多了一个放心的航标。而这估计为后来上方山和北宋最后一个状元沈晦扯上关系打下了伏笔。摄影:叶新波沈晦出守处州前,曾在多地为官,来到处州后,他喜欢上了松阳山水,虽然之后他又去过多地为官,但退休后他没有像大多数官宦一样会回到自己老家。按理说他的老家钱塘富甲一方,是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老家终老本是理想的选择,他竟然举家定居松阳县城,着实率性。在松阳他把家眷安排在县城,自己又在城外的上方山筑屋隐居,并墓葬此处,仍然是眼光独到。他之所以会选择上方山隐居,大抵一是因为松阴溪绕上方山、石笋山山脚蜿蜒而过,一派山光水色,自是桃花源般的所在;二是上方山距城西二里,换成现在的说法是离家近。而且当时山中有古道,近岸有渡口,“出入瓯闽者由之取道。”更为重要的是,沈晦本人对于佛学也深有研究,而此地的佛门净土延庆寺自然是第一选择。后来他写下了《上方山居》(七首)《上方山炼丹泉》《梅花墩》等诗,足以印证上方山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也正因为他,上方山后来又多了一个“状元山”的叫法。南宋时,由于松阴溪是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松阳自然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之一。并且松阳离京城临安(今杭州)不能算遥远,陆路往北通往金华和龙游,因此,当时的闽赣皖人员和物资往来途经松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今天的黄公渡村,村名的由来就有这样的历史背景。上方山之侧的赤壁山横若列眉,峭如削壁,前临大溪,岩带赤色。旁有石龟,下有龙舌,山光波影,一碧万顷。顺治《松阳县治》载:“宋状元黄公度尝游玩于此地,刻其石曰‘小赤壁’”。《栝苍金石志》推测:“想因游此偶题,抑实乞书以刻石耳”。黄公度(-),福建莆田人,宋高宗绍兴八年()戊午科进士第一人(状元)。高涣然(-)注的民国《松阳县志·卷十三上方山小赤壁摩岩》里说:“黄或偶经斯地,留书刻石。抑或好事者,索其书而刻之耳。”他的理由是:“黄公度榜,松阳有叶实者与之同年,则遗迹有自来矣”。叶实,与黄公度同榜进士,曾在宋乾道年间(-任福清县令,两人交好,由是高涣然如此推断。无论是黄公度曾在上方山渡口边的村庄隐居,还是他往来闽浙时曾出入于上方山渡口。真相已消失于历史长河,如今难以一一明了。但摩崖石刻“小赤壁”三字,隶书,径3尺,笔致妩媚,饶逸有神,这倒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只可惜的是20世纪70年代初为修建松阴溪黄公渡段大坝,开岩取石时毁掉了。而村民将村庄改名为“黄公渡”以示纪念也是事实。摄影:姜晓东上方山一带峰迤坡缓,径回谷幽,旧时为松阳十景之八的“梅墩春色”。此外,还有“一线天”“点将台”“木鱼石”“石城”“石屋”“仙女照镜”等景点数十处。这样的胜境,除了是当时松阳人民踏春和秋游的去处,自然也是文人墨客喜欢流连的地方。明代缙云人樊通,曾诗一首《小桃源》:去郭一二里,风光世不同。人家青嶂里,鸡犬白云中。古树摇新绿,清流带落红。渔郎休见问,迢遥武陵通。这首诗写的极有境界。而嘉靖丁未()进士,缙云人樊献科(~)的诗《小赤壁》:削壁入云天,凌空几岁年。石桥藏野艇,幽谷泻飞泉。洞隐诸峰合,林深一鹤眠。草堂归路近,明月半溪烟。邑廪生沈昌(~)的诗《夜游小赤壁,和楳坞先生原韵》:秋尽江南草木凋,今番明月换前宵。开樽有酒同君乐,尚忆苏公旧洞箫。松阳城北人饶庆霖(~)的诗《赤壁夜游》:黄公小隐景偏饶,依旧雅名赤壁标。绝胜江山留月夜,重游诗酒动兰桡。清嘉庆二十一年()松阳教谕钟凤林写过一首《上方烟雨》,全诗是这样的:上方佳气入晴空,削壁断崖缥渺中。树梢青拖烟漠漠,楼头白洒雨濛濛。塔尖耸处跨鸣凤,桥影横来认卧虹。漫说仙山风景好,应教米老画难工。其人曾否梦孤鹤,有客还能吹洞箫。韵事坡仙谁续响,岩前云水自迢迢。这四首诗对于黄公度的事迹和“小赤壁”也多有涉及,让上方山的文化底蕴在不知不觉中深厚了许多。清代叶茂在《上方山记》中说:“上方,不有诸君子,亦苍煙也、白露也。”清代潘嘉潆写了篇《游上方山记》,他感叹道:“夫历世不知几百年,长老无知者,叹沧海陵谷变迁靡常,祗留数字劈鬃壁间。想古人唱云歌风、棹波遨遊之旷怀焉,则兹游也。当与诸子悄然忧凄然感者矣。”他俩的感慨则与今天我们的心境似乎更加契合。因为,桑田沧海,松阴溪早已改道,过去溪水流经出来的“小桃源”如今已是道路通达,村庄连片,完全找不见“梅墩春色”了。正如当下赤壁山岩壁上原来刻有的“放生堰”三字,径4尺,虽远视隐约可辩,但近看形迹杳无,且旁有“大花甲”三字已不可辩,让人徒生无奈。千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但无论风云怎么变幻,高不过百米的上方山依然草木苍翠。倘使你有归隐之心,它仍然是沈晦在《上方山居》中写的一样:“此生真与世相忘,投老生涯寄上方。濯足关门枕书卧,山前松桧雨琅琅。”期编辑:许小麦本期策划:何山川本期撰稿:谢雪钧本期图片:叶新波、何文胜、姜晓东等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