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文安苏桥镇崔家坊村一直闻名乡里。该村南临赵王新渠,北倚大清河畔,不仅有历史深远的皇恩亭,更有传承百年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哈哈腔。
哈哈腔又名合合腔、柳子调、拉拉调,是一种古老剧种,在清朝光绪年间传入,深受广大群众喜爱,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最为盛行,流传至今。但由于缺乏改革,几度没落,濒临绝迹。
为保护和继承该剧种,在崔家坊人和各级政府部门的积极努力下,年6月,崔家坊哈哈腔被列入省级非遗名录。
哈哈腔有着怎样的历史传承,未来又将何去何从?近日,记者采访了崔家坊哈哈腔剧团团长、团员和村民。
追溯历史,老调传入村落
初冬季节,静静流淌的大清河水和随风摇曳的蒲苇,为古老的崔家坊添了一份安逸。一百多年前,哈哈腔传入这个村落并扎根。
哈哈腔剧团团长黄成义住在一个狭窄的胡同里,阳光倾洒到小院,别有一番味道。他今年70岁,有着农民的朴素,谈及哈哈腔很激动。
黄成义讲述,关于哈哈腔的起源和形成,传说不一。据老人们讲,清光绪十一年(年),哈哈腔传入崔家坊。当时,黄成义的曾祖黄凤池,爱好文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每逢年节,他总是根据传统戏曲在黄家胡同口导演托子戏(类似皮影戏)。
同时,他家有个铺面,主要售卖殡葬用品,家伙什儿需要有人修理。于是,他从左各庄镇找来两个手艺人,一个姓段,一个姓阮。二人祖籍沧州河间,对哈哈腔很精通。
一年春节,二人正在黄家干活,黄凤池在胡同口导演托子戏,他们很感兴趣。三人聊起了哈哈腔。段、阮二人精通哈哈腔演唱和文武场(乐队演奏)。越聊越投机,最后三人决定,冬季农闲时,成立一个哈哈腔剧团,召集本村演员参加,由段师傅教戏。
公元年(光绪十四年)秋末冬初,崔家坊正式成立哈哈腔剧团。村民朱凤臣为主要演员,他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但从小聪明伶俐,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他对哈哈腔入了迷,文武场样样精通,剧团成员称他为“朱师傅”。在演出中,他的唱腔婉转柔和,缓慢悠扬,一下子就赢得了人们的喜爱。
此后,朱凤臣把两位师傅请到家里,又号召更多爱戏的人学唱哈哈腔。两位师傅还从家乡邀请来专业艺人,住在村里传艺说戏,吸引了大批年轻人学习。于是,哈哈腔的种子在崔家坊村这块土地上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到上世纪末,随着老艺人陆续代传,共培育演员余人,主要演员30多人。一百多年来,村里以父传子、子传孙的形式,将哈哈腔保存了下来,目前已传到了第五代。
百年传承,探寻老调“秘密”
在版《苏桥镇志》中,详细记录了哈哈腔剧目、剧团活动范围和剧团主要演员。
据悉,剧团上演的传统剧目“三小戏”占极少数,大部分剧目为“袍带戏”,其中,折子戏占少数,本剧居多。“三小”折子戏包括《王林体妻》《高老庄》《小天台》等;“袍带”本戏包括《鸡玉带》《大上吊》《大劈馆》)等;“袍带”折子戏包括《忠保国》《回龙阁》《七仙女落凡》等,其中《孙家皋卖水》有十几折戏。据传,该戏如果每天三场,每场大约两个小时,可以连演七天,非常热闹。
在演唱伴奏上,开始,按师传流派习惯只用“丝弦”(四胡、四股弦)或板胡来伴唱,而后随艺术交流发展,逐步添上二胡、竹笛、月琴、笙,或是四胡与板胡兼用,再加上笙、笛子、大钪等。哈哈腔的唱腔属于板腔体,以其施律的节奏可分为头板、二板、安板、垛板、搭调等数种。“调”就是通过唱腔旋律,来表达喜、怒、哀、离、恨、悲、怜诸类复杂感情的一种抒情的艺术表演手段,以各种不同的“调”来叙述、倾诉、呼吁、呐喊、哀祷,嚎啕等情节。
“腔”是“调”的变换和错综反复使用的一种独特运用形式,多用于情景表达,有大五腔、小五腔、三腔、翻腔、叫腔、十二腔。处理感情变化时,“调”与“腔”的板式相辅组成一种“腔组体”,这种演唱方式可以抒发复杂的感情,扣人心弦、引人入胜。腔组体形成了哈哈腔声腔表演艺术的一种特殊风格。
现在的剧团主要演员有朱凤臣、李庆堂、朱加荣等。文武乐队人员主要有黄竹林、黄世林、寇增元等。令人惊喜的是,剧团在第三四两代传人中,还培养了女演员20余人,包括马晓环、寇秀英、高佩等。这些人大部分健在,但婚后多数到外村安家落户,仅少数留在崔家坊。
在黄成义的讲解中,记者发现哈哈腔的每一句唱词中,垫用了较多的虚字和语助音,如“咿呀嗬”“哈哈嗬”等。记者推测,哈哈腔名称的由来,可能与这些虚字和语助音的使用有关。
那个年代,崔家坊哈哈腔剧团阵容强大,演唱传统剧目多个。春节时,剧团正月初三演到正月三十,一天两场,剧目之多演一个来月没有重样的。
演员们皆出身于农民,积极性高。他们在农闲时排戏、演戏。有统一的管理制度,属于半职业性质。解放后,剧团转化为业余文化娱乐性质,只是逢年过节为村民演出,有时也被邀请到外地或参加本县的文艺汇演。
在红火的时代,剧团几乎走遍了文安、固安、霸州、永清等周边地区,所到之处,称赞声无数。人们一听说崔家坊演“哈哈腔”,都会赶来观看。其传奇性情节、曲折的故事和通俗易懂的说唱叙述形式,在老一辈人的脑际,仍隐显着它的轮廓,至今还能哼上几句。
时代变迁,剧团几经没落
“大黄狗,汪汪汪。上哪里去?上崔家坊。干嘛去?听戏去。听的什么戏?听的‘合合腔’。”当地一直流传着一首童谣。还有一句俗语说:“崔家坊的戏一打通,下码头、苏桥不要命。”这充分说明十里八乡的观众对哈哈腔这一古老剧种的狂热追求。
哈哈腔在崔家坊到底有多火爆?今年69岁的村民杜润明为记者演示。“婆媳做饭时,媳妇要问婆婆想吃什么,媳妇会说:‘婆母娘,今天诶,咱做什么饭诶?’婆婆这么一听,就回:‘贴饼子,熬菜汤!’”唱完,杜润明笑着表示,他虽不是剧团演员,但崔家坊的老人几乎都会唱几句,在那个年代,人们连问路都会模仿哈哈腔的腔调。
传统戏曲的火爆也引发了群众的争相学艺。黄家人善文武场,黄成义从年学艺,精通司鼓和弦乐,至今记得十多岁时学戏的情景。“那时娱乐活动较少,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学这个,一块学的差不多有80多人。”黄成义说着,思绪仿佛飘回到那个年代。
每天放学后,小孩们回家吃完饭,就去找师傅们学习,想学什么剧目就找哪位师傅。比如,想学旦角就去王恩兆家,想学文武场可以找黄成义的爷爷。那时,电灯还没有普及,每家每户都用煤油灯照明。每晚直到一罐煤油燃尽了,孩子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演员唱戏是在11米见方的舞台上,文武场在台下,观众席上头还架上苇席,夏天阴凉、冬天挡风,很是讲究。平时晚上开唱,过年的时候白天就开唱,饭点儿回家吃饭、歇息,之后再回来表演。
“文革”时期,为了适应形势需要,剧团排演了一些样板戏,如《夺印》《血泪仇》《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这时,传统剧目就有些没落了。直到改革开放后,才恢复了古装剧目。年,还排了新编历史戏《合风裙》,春节期间还到县城参加全县文艺调演,受到欢迎。
“其实,改革开放后,人们都投入到生产劳动中,哈哈腔渐渐没落了,活动组织得越来越少,后来就不怎么唱了。”黄成义说。年,哈哈腔重新恢复,2年后又戛然而止。年,在村大队的帮助下,他和两位老团员又将剧团重新组织起来,团员们纷纷响应,人数最多时有80余人。
年10月,文安县崔家坊哈哈腔入选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年6月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可惜的是,哈哈腔重现辉煌之后,又转入了低潮。
曲声未散,老调何去何从
黄成义解释,一直以来,哈哈腔的发展活动全靠村委会每年支付经费及爱心企业老板捐资维持,每年入冬开始排练,春节、元宵节为村民演出,有时也给友好邻村演出。但后来,剧团面临着很多困难,很难继续发展。从两年前起,哈哈腔没有再组织演出。
直到前段时间,首届苏桥“飞叉”艺术节专门设立了崔家坊哈哈腔的展厅,吸引了很多参观者。很多已有百年历史的剧团行头再次向外界展示,哈哈腔又回到了观众眼前。
“我们剧团领导班子一致认为,单靠村委会和村爱心企业老板的扶持维持不了多久,我们演出从不要钱,在村里表演时,大伙都回家吃饭,但团里的戏服、道具、化妆的颜料等都需要经费,这在无形中给村委会和村企业老板增添了负担。如何能保留和发展,还需要群策群力想解决的办法。”黄成义说,目前,村里还收藏着件戏服,装满了10个大木箱,他每年都会组织团员晾晒。
来源:守艺廊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