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国戏剧,据史料记载,起源于汉代民间具有表演成分的“角抵戏”,尤以《东海黄公》为著。几度演变,历经宋元南戏、元杂剧、明清传奇、清代地方戏再至京剧。到了近现代,戏剧从西方引入中国,20世纪初到“五四”新文化运动前称“文明新戏”,这种早期话剧仍具有一些戏曲特点。“五四”以后,重新照原样引进西方戏剧,形式为现实主义戏剧,称“新剧”。年起称“话剧”,沿用至今。细算起来,现代戏剧的发展在我国不过短短百年历史。贵州的首部戏剧,则是产生于清代“传奇”的《鸳鸯镜》,同时期出现的,还有《长生殿》《桃花扇》等流传广远的名著。可以说,该剧的出现,填补了贵州无“传奇”的文学空白。时间再往后,年,由地方文琴戏演变而来的黔剧诞生,贵州省黔剧演出团开始组建。同年5月,周恩来视察贵州时观看了该团演出的《卓文君》《西厢记》选场。正值年世界戏剧日之际,天眼新闻记者专访贵州民间戏剧团“一鸢戏剧”联合创始人任展,贵州大学音乐学院戏剧系表演教师、一鸢戏剧试验室艺术总监马玲,从小剧场看大戏剧,聊聊贵州民间戏剧发展二三事。一场荒诞与现实迸发的戏剧“奇艺派对”将时光指针往回拨,年秋季。根据贵州文化名人戴明贤老先生的散文集《一个人的安顺》改编的荒诞剧《一鸢茶馆的奇异派对》,在贵阳“一鸢茶馆”实验剧场开演。总共八场,场场座无虚席。该剧讲述了不同时代背景下,性格迥异的四位安顺名人穿越茶聚。这是一次以茶馆老板和厨师对话的插叙方式,以各角色执不同口音的方言表达,且融合了芭蕾等现代舞的小剧场实验。八十分钟的戏,不以贯彻始终的戏剧冲突推进情节的发展,不追求完整的故事,而是把重点放在人物命运及其相互关系的塑造上,这场人物速写,看似松散,却在时代的大背景下形成了“形散神不散”的独特而又完整的结构。没有多层的舞台场景转换,一镜到底的表演,凸显的,是作者关于“生旦净末无非虚构,离合悲欢原是真实”的灵魂探索;没有惯性思维中戏剧的冲突和跌宕剧情的张力,精炼而接地气的台词包袱,足以引人发笑。“今晚的表演,颠覆了我对话剧的认识。尤其是戏剧结构,突破了小小的舞台,使剧情跨越时空,呈现出剧作者和导演思接千载的自由想象力。”《一鸢茶馆的奇异派对》剧照“剧中人物塑造没有似曾相识之感,动作场景的设计讲究,观来咀嚼有味。很喜欢剧中唯一位女性的塑造,台词不到十句,却以‘留白’让人回味无穷。总之,观此剧,精神和艺术的收获都是丰满的。”“实验剧、荒诞剧,都是个人思想和情绪的表达。散文用戏剧的方式呈现,视觉平面图的感受肯定会多于立体效果图。当然,我还是更喜欢濮存昕版的老舍剧目《茶馆》。”剧后,导演马玲与观众进行了互动,大家的赞美及批评,让她和团队成员在倍感欣慰的同时,也促使他们作为剧作人进行更深层的思考。《一鸢茶馆的奇异派对》演员与观众合影《一鸢茶馆的奇异派对》的本地化探索,无疑是成功的。而孵化出这场剧目的小剧场话剧社——“一鸢戏剧”实验室,更是打破了贵州民间本土“零”剧团的尴尬局面。年,马玲与3位大学刚毕业想留在贵阳创业的学生,在贵阳市南明区水口寺的一幢实验楼里,创建起“一鸢戏剧”实验室。“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鸢,又名老鹰,小而有力,翱翔优美、持久。”一鸢的由来,简洁、干脆又寓意深远,它代表了这群疯狂热爱舞台的青年,对戏剧和舞台的无穷热爱和无限追求。一鸢戏剧作品合集“以前,我们贵州的话剧更像是‘散兵作战’,得到一个好剧本,几个人凑一块就演一场。演员临时、场地临时,也就谈不上什么影响力。”谈及一鸢的创立初衷,入行戏剧近30年的马玲感触颇深。六年来,她以一鸢戏剧实验艺术总监的身份,导演了《来发》《锌皮娃娃兵》《技术问题》《青年志愿者》《花鱼》等话剧作品,受到了观众热捧,一鸢戏剧的演员队伍也从原先的4人扩大到现在的17人。团队成员们也不负众望,用一场场深入人心的表演,创立了贵州本土小剧场话剧社,也打造了属于贵州戏剧的好口碑。一种始于热爱、忠于剧场的极致追求与影视化作品相比,戏剧不论是传播范围还是受众接受能力都远不及前者。但它长于舞台,完全依赖于演员的现场表演来描述故事情节,表达人物情绪,唤起观众的共鸣,展现戏剧的张力。“自登台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能重来。”一鸢戏剧联合创始人、演员任展坦言,每一个戏剧人,都需要沉浸式演绎,让演员与角色融为一体。那一刻,他们与舞台共融共生。当然,在为观众呈现最完美的戏剧之前,演员们通常是“痛苦”的,所有演员必须百分之百全情投入,一场90分钟的剧目,要花上数月打磨。临近演出,单日鏖战十五六个小时是家常便饭,高强度排练、不厌其烦地细节调整,一切都只为让戏剧完美,再完美一点。“每当一次次发自内心的掌声响起,一个个认可的目光投向舞台,一张张满意的笑容浮上脸庞,我想,一切都是值得的。”任展开心地说。一切征服困难的原动力,都是发自内心的持续热爱。正如戏剧,也始于热爱。“艺术门类中,我觉得戏剧是最直接的,因为它是用人的感官、用人的身体去表达情感,在这个过程中,观众所看到的也是最为直接的、能够触动到人心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马玲认为,戏剧带给人的能量是非常大的。从她个人而言,不同的戏剧有不同的生命力。以话剧《生死场》举例,这个剧符合马玲对选择剧本的所有特点,一是剧中人物极致、有变化且心理略有扭曲;第二,剧本风格脱离电影、电视剧的纯自然主义,有象征性;第三是剧本风格鲜明,跟生与死有关,具有鲜活的生命力。“第二次排话剧《生死场》,十多年过去了,依然喜欢!依然经典!”戏剧,也忠于剧场。马玲一直想把戏剧推广,她希望戏剧能让走进剧场的人真正安静下来,能够在慢生活当中找到真我。她认为,走进剧场大概是最廉价的“高贵之举”,在飞快的生活节奏下,有一个空间让节奏减缓,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感受独属于自己的戏剧时光。“将时间封锁进戏剧,与剧中人面对面共情,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体验。”一次携手向未来的戏剧创新之旅“话剧,不挣钱,真的。”回望全职戏剧人的生存状态,任展在无奈中自嘲:一鸢戏剧制作一部剧,大概是三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寻找、打磨剧本;一个月排练、抠细节;最后一个月演出,每周末演两次,一月8次。顺利的话,一年最多能够出品4部剧。小剧场一次性可容纳人,一张票元出头的价格,一年4部,一部八场,总收入38万元,剧场一共17位固定演员,平均每人收入2万元,再加上服化道等硬性成本支出,基本挣不了钱。“遇上疫情等情况,延迟或取消演出的情况也很常见,收入也就更少了。”《花鱼》剧照任展坦言,做戏剧是情怀,也是融入生命的“习惯”。当单纯做戏剧无法支撑生活时,他们只能在其他工作中找补回来,以补贴戏剧事业。然而,这不止是存在于贵阳的问题,也是整个戏剧行业的困局。在去年热播综艺《戏剧新生活》中,首期节目邀请了七位无名戏剧人刘晓晔、赵晓苏、丁一滕等人围坐在一起,效仿电影《十二公民》,对“现实中单纯靠戏剧能不能赚到钱?”的疑问做出了一番深入探讨。赵晓苏说:“如果戏剧能赚钱,我还去演戏干嘛?”丁一滕说:“可以赚到钱,但我还没赚到钱。”几位戏剧人中颇有“名气”的刘晓晔在节目中自曝“存款只有2万元”,刘添祺甚至直言:“我不想当戏剧人”。不难发现,戏剧人的“生存焦虑”总是与他们的职业如影随形。能否靠艺术赚钱,始终是现实中每位戏剧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马玲编排新剧任展认为,戏剧人“赚不赚钱”,与戏剧产业结构有密切关联:剧场数量有限,意味着每次只能卖几百张票,收入也不会像电影一样,一次演出就一劳永逸,而是需要戏剧人每天排练、演出,才能有与之匹配的收入。这几年,因为不少剧团勇于尝试新鲜事物,也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收获:“公共空间表演”是一种近几年在国外兴起的新戏剧形式,戏剧人走出剧院,去到广场、美术馆或者街头表演。近来,一鸢戏剧也将话剧带进贵阳市双龙镇景区。“算是文旅融合的一个小小实践吧。”马玲表示,“剧场的概念不一定只有传统的剧场,戏剧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间,场地不同,观众的观看体验也不同,戏剧也可以有更多的可能性。希望能呈现戏剧的丰富性与多元性,给贵阳的小剧场创新和观众不同的体验。”一鸢戏剧的《记忆的褶皱》演员合影回望来路,艰难前行中,一鸢戏剧从年翻篇到年,制作了不少剧目,既有和本土作家合作的原创作品,也有经典话剧改编,有喜剧、悲剧、正剧。接下来,他们还将与贵阳市委宣传部、南明区委宣传部联动合作大型话剧《王阳明》。“一鸢戏剧一直在风雨中前行。挫折会来,也会过去,热泪会流下,也会收起。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气馁,因为,我们将不断地奔向未来。”马玲笃定地说。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周雅萌马圣耘编辑鲁媛刘诗雅编审王璐瑶杨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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